03 - 博弈的分类
"识别博弈类型，就能选对分析工具。"
引言
就像医生诊断疾病需要分类一样，分析博弈也需要先识别类型。不同类型的博弈有不同的分析方法和策略原则。本章介绍博弈论中四种最重要的分类维度。
1. 合作博弈 vs 非合作博弈
非合作博弈（Non-cooperative Game）
定义：参与者独立决策，不能签订有约束力的协议。
特点：
- 各自为战
- 无法保证承诺
- 注重策略分析
典型场景：
- 价格竞争：企业无法签订价格协议（否则违反反垄断法）
- 囚徒困境：两个嫌疑人分开审讯，无法串供
- 考试：学生无法协商答案（否则算作弊）
合作博弈（Cooperative Game）
定义：参与者可以谈判并签订有约束力的协议。
特点：
- 可以协商
- 协议可执行
- 注重如何分配合作收益
典型场景：
- 商业联盟：企业之间签订合作协议
- 工资谈判：劳资双方签订劳动合同
- 国际条约：国家之间签订贸易协定
案例：外卖平台的竞合
非合作阶段： 美团和饿了么在市场上激烈竞争，通过补贴大战抢夺用户，双方都损失惨重。
合作转变： 某些区域双方达成默契：
- 不再恶性补贴
- 差异化定位（美团侧重餐饮，饿了么侧重快送）
- 共同培育市场
关键区别：能否通过协商改变博弈结构。
2. 零和博弈 vs 非零和博弈
零和博弈（Zero-sum Game）
定义：一方所得等于另一方所失，总收益为零。
特点：
- 纯粹的对抗
- 你死我活
- 没有合作空间
典型场景：
- 体育比赛：赢家得分=输家失分
- 扑克牌：赢家的钱来自输家
- 期货交易：多头盈利=空头亏损
非零和博弈（Non-zero-sum Game）
定义：双方可以共赢或共输，总收益不为零。
特点：
- 有合作可能
- 可以扩大蛋糕
- 策略更复杂
典型场景：
- 商业合作：双方都能从合作中获益
- 贸易：交换使双方都更好
- 研发联盟：共享成本，共享成果
案例：技术标准之争
场景：蓝光 vs HD-DVD 的标准竞争
零和阶段： 双方争夺成为行业唯一标准，一方赢则另一方输：
- 索尼押注蓝光
- 东芝押注HD-DVD
- 内容商、硬件商被迫选边站队
非零和思维： 如果双方早期合作制定统一标准：
- 避免重复研发投入
- 市场更快普及
- 消费者不用纠结选择
- 双方都能从更大的市场中获益
结果：最终蓝光胜出，但双方都付出了巨大代价。如果采用合作策略，总收益会更高。
3. 静态博弈 vs 动态博弈
静态博弈（Static Game）
定义：参与者同时做出决策，或虽有先后但后者不知道前者的选择。
特点：
- 一次性决策
- 无法观察对手行动
- 用收益矩阵分析
典型场景：
- 密封投标：各方同时提交报价
- 石头剪刀布：同时出手
- 选举投票：同一天投票
分析工具：纳什均衡
动态博弈（Dynamic Game）
定义：参与者按顺序行动，后者能观察到前者的选择。
特点：
- 序贯决策
- 可以观察历史
- 用博弈树分析
典型场景：
- 国际象棋：轮流走棋
- 价格领导：一家企业先定价，其他跟随
- 进入阻止：在位企业先行动，新企业再决定是否进入
分析工具：子博弈完美均衡、逆向归纳法
案例：进入市场的博弈
静态版本： 新企业和在位企业同时决定策略：
- 新企业：进入 vs 不进入
- 在位企业：战斗 vs 默许
双方不知道对方选择，只能猜测。
动态版本：
- 第一步：新企业先决定是否进入
- 第二步：在位企业观察后决定战斗还是默许
在位企业可以用威胁影响新企业：声称"如果你进入，我就价格战"。但新企业会判断这个威胁是否可信（打价格战在位企业也会受损）。
关键差异：动态博弈中，承诺的可信度和先行动的优势很重要。
4. 完全信息 vs 不完全信息
完全信息博弈
定义：所有参与者都知道博弈的结构、策略空间、收益函数。
典型场景：
- 象棋：规则公开，历史可见
- 公开拍卖：估值方法公开
- 标准化谈判：双方底线明确
不完全信息博弈
定义：某些参与者不知道其他参与者的特征、类型或收益。
典型场景：
- 二手车交易：买家不知道车的真实质量
- 保险：保险公司不知道投保人的真实风险
- 招聘：公司不知道候选人的真实能力
分析工具：贝叶斯纳什均衡、信号博弈
案例：职场能力展示
不完全信息结构：
- 高能力员工：知道自己能力强
- 老板：不确定员工真实能力
策略： 高能力员工需要通过可信信号展示能力：
- 名校学历（难以伪造）
- 过往业绩（可验证）
- 主动承担难题（低能力者不敢）
低能力者困境： 模仿信号成本太高（如考名校太难），只能显示真实类型。
博弈类型组合
实际博弈往往是多种类型的组合：
| 组合 | 案例 |
|---|---|
| 静态+非合作+非零和 | 囚徒困境、价格竞争 |
| 动态+非合作+零和 | 国际象棋、围棋 |
| 动态+合作+非零和 | 商务谈判、劳资谈判 |
| 静态+不完全信息 | 密封拍卖、招投标 |
要点总结
| 分类维度 | 核心区别 | 策略重点 |
|---|---|---|
| 合作vs非合作 | 能否签订协议 | 合作：分配收益；非合作：预测行为 |
| 零和vs非零和 | 总收益是否为零 | 零和：纯对抗；非零和：寻找共赢 |
| 静态vs动态 | 是否有先后顺序 | 静态：同时决策；动态：承诺与威胁 |
| 完全vs不完全信息 | 是否知道对方类型 | 完全：直接计算；不完全：信号与筛选 |
实战启示
- 先分类再分析：遇到博弈场景，先判断属于哪种类型
- 改变博弈类型：
- 把非合作变成合作（建立信任机制）
- 把零和变成非零和（扩大蛋糕）
- 把静态变成动态（争取先行优势）
- 把不完全信息变成完全信息（增加透明度）
- 组合思维：现实博弈往往是混合型，需要综合运用多种分析工具
下一章预告：博弈论的思维方式——换位思考、预测对手、逆向推理
思考题：你所在行业的竞争属于哪种博弈类型？能否通过改变博弈类型获得优势？